第十九节劫驾
“这是榆林堡!”
杨潮对几个士兵说道,指着不远处一座四四方方如同地主大院的建筑说道。
地点确认无疑,手表的指针已经变成了红色,确认眼前这建筑就是目的地。
但是几个士兵却有些不明所以,只是跟杨潮一起趴在道路旁的草丛中,看着榆林堡。
马腾飞、张国柱和黑牛三人跟着杨潮,其他人在三里外休息。
尤其是马腾飞,他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杨潮。
杨潮早就发现这小子跟其他人不一样,他的方向感很强,路上已经多次表示过怀疑了。
杨潮只能解释道:“你看看这榆林堡,绕不过去的。”
榆林堡本是元代就建立的驿站,面前一条宽大的管道从南向北延伸,驿站就坐在路旁,如同一个士兵一样,守护着这条道路。
“这驿站完好无损,院墙高大,如果有伏兵的话,我们如何都过不去。”
杨潮继续道。
榆林堡虽然不算高大,但是两丈左右的院墙却十分完好,这座驿站一直在使用,因此没有荒废,就像杨潮说的,如果这里驻扎士兵,他们从官道上走过,肯定会被发现,肯定会被追击。
此时马腾飞眼中的狐疑少了一些。
杨潮继续道:“所以我们现在要摸清楚榆林堡里有没有官兵。马腾飞你留着这里守着,一定要确认榆林堡中有没有官兵,有多少官兵,至少的守一夜,明天如果都确定不了的话,说不好我们只能硬闯了。”
杨潮打算让马腾飞在这里守一夜,一直守到明天夜里。
接着他继续对黑牛道:“黑牛从这里往南走三五里地,同样守着。你是机枪手,注意看看哪里合适布设机枪阵地。”
杨潮刚说完,马腾飞又再次狐疑起来,如果说只是为了确认官兵,那么为什么还要去三五里外,如果只是确认官兵,为什么还要布设机枪,但是他也只是狐疑,因为他不可能想到,杨潮要在这里等着慈禧。
“发现情况,立刻回来告诉我。”
杨潮说完,让黑牛先走,看着黑牛小心谨慎的从榆林堡前走过,没有引起意外之后,杨潮才放下心来,带着张国柱往回走了。
三里外,依然是管道,但是这里是一片喇叭状的开阔地,管道一旁有一大片洼地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小山坡,并且向山里凹陷进去了一大块,洼地中满是芦苇,此时一片青绿色。
所有士兵都在道路旁休息,连续两天的跋涉,尤其是昨天走的还都是山路,人马困乏,都巴不得能好好休息一下。
有席地而坐的,有躺倒睡觉的,还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的,大家说不出的轻松。
杨潮心中却有些压力,因为到现在为止,他依然在欺骗这些人,没告诉他们实情。
如果告诉了他们,恐怕就没人敢跟着杨潮了。
这种纠结让杨潮心里十分矛盾,说到底他毕竟是一个生意人,讲究的是诚信,政治的权谋诡诈他懂得,但是却并没有做过。
有时候读政治读物,尤其是人物传记的时候,杨潮都会反思,政治一定要出卖良心,一定要没有原则,一定要违背道德吗?一定要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吗?
杨潮心里没有标准答案,但是古往今来的枭雄人物,却五一不是这样。
杨潮不止一次告诉自己,自己是出于高尚的目的,自己是为了国家民族,但是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目的高尚就是行为卑劣的理由吗,为了大我就能牺牲小我吗?
“这说明我还是有良心的吧。政治家的良心都给狗吃了。”
杨潮不禁有些自嘲。
接着安排大家吃饭,饱餐一顿,甚至让骑兵将大饼掰碎了,喂马吃了一顿好的。
本来行军的时候,马背上还驮着黑豆,只可惜低估了行军的艰难,黑豆昨天就吃完了,许多战马吃过沾着露水的青草,都有些闹肚子。
杨潮认为慈禧很可能就这一两天会从榆林堡过,因此他必须让战马保持体力。
榆林堡南边的官道上,一行队伍正在缓缓前行,最前方是数百八旗兵开道,后面有一张肩舆,四辆马车,还有上千男女随行。
步兵统领善耆骑在马上,后面是长长的队伍,三百来个跟他一样的八旗卫兵,数百宫女、太监,所有人都无精打采,一身疲惫。
善耆虽然走在前面开路,但是却显得心事重重。八国联军攻进北京城的时候,他是当值的步兵统领,因此来不及回家安排家事就不得不慌忙护送太后和皇帝出逃了,早已备下一乘骡车。
他不知道他的肃王府怎么样了,躺在病床上的老母会不会受到惊扰,家眷子弟们是否安然无恙。但忠孝难两全,当时的情形,根本就容不得他做什么安排,只能匆匆将太后和皇帝接到一辆骡车上悄然出京。
仓皇出逃,连太后、皇帝都只有一辆骡车,宫女太监不用说了,连随驾的一干大臣和王公贵族都只能步行。
这并不是最惨的,饥一顿饱一顿才是最让人难受的,路上到处都是出逃的百姓,老百姓比皇帝和太后更早逃难,从北京出来慌忙的朝四面八方乱窜,走到哪里都是难民。
而且时运不济,偏生前两天大雨不绝,更是增加了逃难的艰辛,出京后一直到贯市,善耆才向当地一位老人讨来一张面饼和一盘炒青菜,太后和皇上分着吃了,其他人就只能继续饿肚子。
吃完后,太后只想跟皇帝一人喝一碗绿豆汤,可是善耆竟然都无法弄来,这让他感到无比心酸。
之后一天一夜,太后跟皇帝就再也找不到吃食了,到处都是流民,就是想买都做不到,善耆自己也滴米未进。前面不远就要到榆林堡了,善耆不知道怀来知县吴永是不是准备妥帖,这一点善耆不敢保证。
世道乱了,乱臣贼子都出来了,两宫仓皇出宫,先期没下廷旨,銮驾到达昌平城下时,守城官员坚闭城门,不断鸣枪警示。两宫不得已,空着肚子,绕城而过。到了怀来地界后,善耆都不敢在用太后皇帝的名义,而是让延庆知州给怀来县领吴永写了一封急牒,叫怀来县务必为两宫备办好吃食,备办满汉全席一桌。
善耆一路上尽心尽力的伺候两宫,之所以如此,除了忠君观念之外,心里未免没有一些愧疚,慈禧和光绪落到现在这个地步,说老实话善耆脱不了干系,因为他也是主战的那群八旗贵胄之一,而且还是领头的之一。
善耆当日极力主张进攻外交使馆,可惜清兵腐朽,成千上万大军硬是攻不下几百人防守的大使馆。等到八国联军进城,一切都晚了。
怀来知县吴永昨日收到急牒,他可不是昌平县令,他可不敢朝太后、皇帝放枪。只是他很犯难,在哪里去弄满汉全席啊。就是太平年月,怀来县也很难备齐满汉全席,不提材料了,连厨子都找不齐全。
而现在,在太后的旨意下,各地义和拳大兴,怀来县也不例外。怀来县城中男女老少纷纷习练拳法,四座城门门洞已经被义和团拳民封死,并有坛主率领拳民把守,没有坛主的许可,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。他这个知县早就被义和团架空了。收到急牒后,吴永本打算星夜出城去榆林堡迎驾,竟然都被挡在城门前。
虽然嘴上不敢说,但是吴永心中却感叹,太后下旨招纳义和拳为团练,编练成义和团,这实在是大错特错啊。
直到今天凌晨,吴永才率领怀来几个马勇,趁着义和团那些乌合之众不注意,快马加鞭冲出西门,早上才赶到榆林堡。然后立刻命令管驿人和随从人员为两宫准备粥饭。
两宫还没有到,可是忽然间,大雨滂沱,雨水连天。
吴永心中叹道:“虎行风,龙行雨,天子雏形果然风云激荡啊。”
“哎,下雨了!”